这定价很低廉，算下来才一个铜币一张，就连最贫困的农奴都负担的起，要是打价格战，恐怕能把羊皮纸市场抢去九成。</br></br> 如果在本土售卖，那么以羊皮纸为支柱产业的几个北方城镇必然会经济受挫。</br></br> 斯特兰奇思索片刻，叫了一个随从进来，又从随从的身上抓了一把金币递给玛丽，他对随从说：“一半让人送到丁戈，一半送到王都。”</br></br> “伯爵真是慷慨。只不过我以后打算把纸运到南方的国家去卖，在本土并不打算直售，这一次就当是感谢伯爵在丁戈对我的提携。”</br></br> “如果用着感觉好，我可以每个月都派船给您送过去。”</br></br> 她滴水不漏，看起来十分恭敬，没有一点异色。</br></br> 安妮自然也知道羊皮纸市场这一茬，在她的领地里就有好几个村子靠着制作羊皮纸生存。</br></br> 南方还没发展出纸，用的是竹子，但他们绝对比本地更能接受木造纸，用船运到南方去卖走河运海运都方便，正好安妮不缺船用。</br></br> “不用谢。”</br></br> 斯特兰奇几乎是面无表情的说了这句话，他实在没想到过使用安妮的土弹能帮她在王储那里露脸，一招打乱了所有的计划。</br></br> 乃至现在，他的把柄甚至都有可能递到了这位新晋子爵的手上。</br></br> 伯爵的这一把金币足够买下未来一周的产量了，安妮提出要在农庄外休息，吃个午饭，然后再带伯爵去森林里打猎。</br></br> 这造纸厂距离最近的村子也就一里路，村子里的食邑骑士负责提供几十名农奴为造纸厂砍伐树木剥皮，再招募一些农闲的自耕农运送木皮，送到厂里之后晾晒。</br></br> 这里的工人都是玛丽名下采邑村庄里的女农奴和女自耕农，她们负责在草顶房屋里把晒干的木皮堆进敞口大锅，加草木灰熬煮，清洗，再放进石槽捶打，打浆，捞纸，一口池子供八个壮年女人同时工作。</br></br> 草顶房屋的另一个出口，就是晾晒纸张的空地，流水线作业，四口池子一天能做出来一百刀纸。</br></br> 也就是说，如果一切顺遂，这小小的造纸厂可以给几百人提供岗位，每年生产出三万六千银币的货物，也就是三百六十金币。</br></br> 这收入比税收还高，一铜币一张的纸，真不能小看。</br></br> 子爵与伯爵在造纸厂里谈生意，贝娜等女仆也不能进去，她们在外面扎好了营地，分了一座小帐篷准备午餐。</br></br> 罗茜也在，给随从和士兵的食物都发下去了，安妮点名要吃的烤披萨正在炉子里加热，但还有伯爵这个客人在，罗茜免不了要为伯爵的口味再做一些菜。</br></br> 好在，原先在特丽农花园里，罗茜没少给伯爵做过饭，伯爵爱吃甜，用蜜汁酱刷烤rou总是不会出错。</br></br> 帐下摆着外出带的桌椅，这套桌椅不大，刚好能摆的下伯爵与子爵的午餐。</br></br> 红rou白rou，蔬菜水果，甜品糕点，以及特别的饮品塞了满满一桌。</br></br> 热腾腾的散发着勾人香味，不象是在城堡里做好了带出来的。</br></br>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，在吃喝这方面，子爵从来不会委屈自己，伯爵记起上一次他跟珐拉姆公爵一起打猎，只有一桌子冷菜，唯独烤珍珠鸡勉强可以下咽。</br></br> 安妮拿着刀叉坐在能晒到阳光的地方，桌子上除了菜还摆着花瓶，里面插着许多蓝绿交错的野丁香，是她命人摘的，看起来赏心悦目。</br></br> 她洗过手，拿了一块披萨，又用叉子插起一大块胡椒汁牛扒大快朵颐。</br></br> 斯特兰奇细嚼慢咽的姿态在她面前显得倒有些拘束，若是让外人瞧见，真分不清谁才是伯爵。</br></br> 午后，又向西走了一里路，近卫们以及提前跑马把林子里的猎物都赶到了一个范围里。</br></br> 安妮从女仆那里拿了一把弓，倒是没用弩机。</br></br> 她夹了一脚马腹，率先跑进树林：“伯爵，我先行一步了。”</br></br> 斯特兰奇回过头，人影已经不见了，她还真当是来打猎了。</br></br> 别的贵族组织打猎，那是为了交际，找方便谈话的机会，她倒好。</br></br> 斯特兰奇有一种瞎担心的感觉，就凭她这样子，象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的模样吗？</br></br> 如果她已经知道了这些事，还能表现的如此自在，恐怕不是城府太深，就是不打算掺和进来。</br></br> 他这么想着，松了一口气，骑着马紧赶慢赶，终于在溪流边看到了子爵的身影。</br></br> 她把弓拉满，正对着一只树梢上的鹧鸪。</br></br> 甲胄锋利，脊背笔挺，手臂上薄薄的肌rou在修身的布料下隐隐若显，风姿绰约，像极了壁画里远古女神在地狱征战的姿势。</br></br> 她很快就放了箭，吹哨唤猎犬去咬。</br></br> “伯爵！近卫说前面的林子里有鹿！”安妮瞅见斯特兰奇骑马信步在树荫下，以为他对这里的小牲畜不感兴趣。</br></br> 既然不感兴趣，那这只鹿可就归她了。</br></br> 安妮把伯爵抛在脑后，独自前往据说有鹿的灌木丛。</br></br> 这里已经超出了近卫的巡逻范围，寂静无声，耳畔溪水哗哗，偶尔有鸟雀经过。</br></br> 安妮看见了鹿，她往前穿过荆棘从，忽然眼前一道人影闪过，脚下的马忽然飞奔起来，踏着溪流往对岸去。</br></br> 与此同时，一支擦过发梢。</br></br> “唰——”</br></br> 第40章 刺杀</br></br> 箭速飞快, 箭头扎进对岸的杉木上，砸出深深的凹陷。</br></br> 与敌对生物对抗早已是肌rou记忆，安妮没有回头, 提起弓往反手往箭来的放向放箭, 即刻策马朝对岸的丛林掩体后奔去。</br></br> 眼前的景色一瞬间肃穆毫无生机，眼下林中鸟雀惊散，只能听见不断有箭从四面八方而来。</br></br> 安妮抬眉迅速地撇了一眼不远处那些箭痕，普通刺客能拉开这种磅数的弓？</br></br> 她放弃了回击的念头, 伸手从靴子里掏出匕首，割断马背上挂的置物袋。</br></br> “有刺客！”</br></br> 城堡近卫察觉了这边的不对劲，他们在远处高声呼喊。</br></br> “刺客往子爵的方向去了！”</br></br> “伯爵！别过去！”</br></br> 正在收拢队伍的伯爵随从们一个慌神，被他们包围护卫的伯爵却没了人, 他的影子模糊成一个点，跟城堡近卫一起往安妮离开的方向边赶去。</br></br> 斯特兰奇知道安妮的身手, 身旁的城堡近卫纷纷跨过溪流，他第一时间来到了暗箭扎上的树干前。</br></br> 抬手将箭取下来, 他仔细摸了摸箭头的形状，忽然沉下心。</br></br> 这些人并不是来取她性命的。</br></br> 这铁箭头的模样他无比熟悉，必定是产自阿伦盖郡最大的冶炼工坊, 在鲁尔普郡，会用这种箭的人只有一个。</br></br> 箭被他扔进草丛里, 马蹄踏水而过，水过无痕。</br></br> 听声音刺客的人数一只手都可以数过来，并不多，安妮往前奔, 她从马上跳下，滚进了一片植被茂密的矮灌木坡地里。</br></br> 那匹枣红色的马还往前奔着, 安妮把手中的匕首压在袖子里，躺平在灌木下。</br></br> 城堡的近卫眨眼的功夫就能到这里，那些刺客的第一箭没有伤中她，这次行刺就已经失败了。</br></br> 见不到人影，刺客们互相给了眼色，他们在坡地附近分散开，地毯式搜索安妮的踪迹。</br></br> 安妮从坡地爬起来，藏在树后，干燥枝桠被皮鞋踩断，在干燥的沙砾上发出细碎动静。</br></br> 刺客耳朵灵敏，立刻往安妮的方向踱步走去。</br></br> 失去了马蹄声作为参照物的城堡近卫们只能分头寻找，斯特兰奇没管他们，挑了一条险峻的路前行几步。</br></br> 午后阳光毒辣，树下的荫蔽之处却有些阴翳。</br></br> 忽然，他清楚的看见了远处，大约百米之外，安妮拎着匕首站在树后，距离她最近的刺客用黑布蒙着面，小心翼翼正在靠近。</br></br> 斯特兰奇的左手抓着弓，但他并没有将它抬起来。</br></br> 他紧紧盯着安妮，她的影子一动不动，刺客的脚尖迈过树阴，倏忽间。</br></br> 锋利的短刃穿透咽喉。</br></br> 刺客身首异处，沉重的身体往后倒下，发出沉闷的震动，安妮迅速抽回匕首，在灌木上抓了一把树叶将血渍擦干。</br></br> 附近的刺客听见了动静，迅速出现在安妮的面前，她正预备逃跑，忽然听见了箭穿过树叶的声音。</br></br> “子爵大人！您没事吧！”</br></br> 几个刺客在瞬息间纷纷中箭倒地，紧接着，城堡近卫与伯爵前后纷沓而至。</br></br> 安妮转头，康纳已经下了马滑跪在她身侧。</br></br> “子爵大人，都是我的错，竟然让刺客混了进来，我这就去查这些刺客的来头！”</br></br> “不必了。”安妮开口，她把擦好的匕首递给他。</br></br> “去溪边洗洗，洗完了用香熏一熏。”</br></br> 康纳不敢说什么，他接过匕首，转头朝身后的士兵吼着：“今天来打猎的地点只有营房里的人知道，必定是有人往外传递了消息。如果此刻自首说出背后指使的人，我还可以向子爵求情饶你一命。”</br></br> “要是等我查出来，后果自负！”</br></br> “还不把这些尸体拖走！”</br></br> 士兵们噤声低头，眼观鼻，鼻观心，默默地将地上的几位带走。</br></br> “伯爵的箭法不错，救了我一命。”安妮指了指其他刺客身上的箭，伯爵用的箭羽染了色，每一次开弓都命中心脏要害。</br></br> “过奖了，子爵也救过我，不是吗？”</br></br> 与他的习惯截然相反，安妮似乎对砍头有什么迷之坚持，他把目光从刺客的断头上挪开。</br></br> 安妮瞧着斯特兰奇，他此刻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，冰冷如霜，躲开安妮的目光，牵动缰绳打算原路返回。</br></br> 这点小插曲影响了打猎的进程。</br></br> 安妮知道，她得罪了太多的人，想她的人眼下数不胜数，犹如大海捞针。</br></br> 即使查出来了，对现在的局面也没什么改变，还不如把这件事的罪名拿来处理她想除掉的人。</br></br> 原来在丁戈做商人时，她没有背景，没有地位权利，整天的惶惶不安，赚钱也不敢张扬。</br></br> 那时候，安妮就算是冒着巨大的风险，也要想办法获得挣到功劳的机会，所以她拼死救下了王储，得到爵位，成为权贵。</br></br> 在成为子爵的那一天起，安妮就知道避免不了会出现这样的事情。</br></br> 回到城堡，盥洗室里浴池已经放好热水，安妮叮嘱过近卫，不许他们把遇到刺客的事情告诉城堡里的人，省得人心惶惶。</br></br> “伯爵刚进城堡，水都没喝一口，眼下又独自骑马去了镇上，咱们要不要派人跟着。”</br>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