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对这张脸，还是神采飞扬的版本，恐怕很难说出什么拒绝的话。</br></br> 奈何小女孩抬头看了眼天色，面露为难：“要不明天吧，小虞哥哥。今天爸爸的脸色不太对劲，我想早点回去看看。”</br></br> 她都这么说了，虞梦惊当然不会坚持。</br></br> 虽然有点可惜，但一想到明天还能见面，而且还能趁着今天的时间准备和装扮自己的神龛，少年的嘴角便忍不住越翘越高。</br></br> “好，那我们明天在村后的树林里见面。”</br></br> 走之前，神明忽然想起什么：“对了，小晴，这两天可以让你的父亲注意一下，不要太靠近火源。”</br></br> 今天神祠前头举行招魂仪式，虽然虞梦惊对此并不感兴趣，但到底还是扫了一眼。</br></br> 也就是这一眼，让神之眼看出了些不同寻常的部分。</br></br> 那个被黑心肠村民们簇拥在中间的白衣祭司，周身燃烧着虚幻的煌煌火光。后者汹涌澎湃，仿佛累积了很多次，几乎马上就要化为实质。</br></br> 正如同它能够看透世间因果一样，偶尔神明的眼眸也能看到不久之后的将来。只是他现在诞生不久，这个能力并不稳定，颇有些时灵时不灵。</br></br> 若换做是寻常人，虞梦惊可能会不感兴趣地转移视线。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，他已经知道那个是原晴之的父亲，所以特地提醒她。</br></br> “嗯嗯！”原晴之将他的话记在心底：“那哥哥，我是不是可以同爸爸mama说起你了？”</br></br> “当然。”</br></br> ……</br></br> 和虞梦惊约定好明天的见面后，原晴之离开了神祠，往家里走去。</br></br> 终于可以同爸爸mama聊起自己的新朋友，她高兴之余，心里又有些百思不得其解。</br></br> “真奇怪，明明是我自己许的愿，但是小虞哥哥的脸怎么就这么熟悉呀……”</br></br> 原晴之总觉得自己就是在哪里见过这张脸，甚至她闭上眼睛，还能想象出那张脸另一种气质的成年妖孽蛊惑众生的版本。而且在脑海中勾勒的时候，伴随着一种将心脏揪起的酸痛，刹那间要她难过得喘不上气来。</br></br> 她不自觉站在原地，额心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，缓了好一会儿，才勉强回过神来。</br></br> 这一下，原晴之不敢再胡思乱想了，连忙加快脚步往家里赶去。</br></br> 说来也奇怪，都走到家了，她推门，竟然发现家里空无一人。</br></br> 爸爸去找mama要等那么久吗？</br></br> 原晴之晃了晃脑袋，走到厨房。</br></br> 她不会做饭，但是偶尔也会给爸爸mama打下手，帮忙烧开热水，洗洗菜什么的。</br></br> 可是今天注定有些不同，原晴之扑哧扑哧搬来小板凳，将菜叶子仔仔细细洗完，都还没能看见父母回来的身影。</br></br> 而且空气好像越来越热了。只是在这里站上一会，都要人大汗淋漓。</br></br> 明明戏园子那边年关将至，西山村这回而快到初冬，今天出门时mama还特地给她围了件枣红色的小披风，怎么会热到这种地步呢？</br></br> 于是小女孩擦了擦汗，从板凳上跳下去，解开对她来说过大的围裙，准备出门。</br></br> 结果没想到的是，刚走到门口，她便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。</br></br> “小晴——”</br></br> 原晴之吓了一跳，她已然分辨出，那是父亲的声音。</br></br> 她连忙跑出房门，却见不远处，父亲抱着母亲踉踉跄跄地朝房子这边跑来。</br></br> 印象里向来温婉美丽的母亲鬓发散乱，周身环绕着一簇簇汹涌的火焰。火焰来势汹汹，仿佛一头凶兽，将裸露在外的皮肤烧得通红，搭在父亲肩头的指尖甚至已然焦黑。</br></br> 说来也奇怪，这火只在伶娘身上烧，却并不蔓延给柳问青。</br></br> 更远一些的地方，不少村民们被这动静所吸引，乌压压地聚集张望，窃窃私语。</br></br> “怎么回事，原伶小姐身上怎么着火了？”</br></br> “不知道啊，就很突然。我刚刚看柳祭司一直给她泼水，一点用没有，火还更大了。”</br></br> “或许是受了天罚吧。你也知道，做祭司这行的，准没什么好下场。”</br></br> “也是，他们天天截取天机来给自己牟利，活该落得如此地步。”</br></br> ……</br></br> 说话间，原晴之已经跑到他们身旁，中途还因为太着急不小心摔了一跤。</br></br> “伶娘，伶娘！”</br></br> 她看见自己永远清贵的爸爸急得双眼赤红。</br></br> 然而窝在他怀里的mama只能止不住地摇头，泪流满面。</br></br> 因为说不了话，伶娘只能费力地张开手指进行比划。</br></br> 她比划出的那个数字，不多不少，恰恰好是十五。</br></br> “十五，十五……十五！”</br></br> 这是一个只有柳问青知晓的数字。</br></br> 在意识到这个数字背后代表的是什么后，他刹那间睁大眼睛。</br></br> 短短的一瞬间，整个人仿佛抽丝般衰老了几十岁，变得行将就木，几乎半只脚入棺。</br></br> 在原本《夜行记》中，从伶娘二十几岁出场那刻开始，到她殒命火海。这个大名鼎鼎的戏中角色，一共只活了十五年。</br></br> 而在变更剧情后这十五年里，他同伶娘相遇，同她相爱，同她孕育后代，再努力挣扎，冲破戏内的牢笼与束缚，最终来到西山村里定居，生下原晴之，抚养她长大。</br></br> 满打满算，今年正好是第十五年。</br></br> 温馨幸福的日子太美好，以至于沉浸其中的人忘记了死神逼近的镰刀。</br></br>